血雏菊(上)【莱万x穆勒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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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约书亚先生,您认为什么是战争呢?”
“战争是不幸的人逃向上帝的借口。”
年过九旬的约书亚·基米希靠在藤椅上,身边那只黑白相间的猫,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打盹,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,花猫蹭了蹭主人的脚踝,“嗖”的一下从客厅窜进了厨房,它还是这样怕生,约书亚笑着摇摇头,脸上的皱纹嵌进肤中。
“请问约书亚·基米希先生在家吗?”
“您找我祖父?”开门的是约书亚的孙女维罗妮卡。
待那位陌生男子走进屋,约书亚注意到这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,左不过二十出头,眉宇之间透露着似曾相识的气息,有种军人的刚毅,又有着年轻的朝气,见到约书亚,年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早听祖父说起先生的名字,今日得以见面,是我的荣幸,我叫梅苏特·德拉克斯勒。”
“德拉克斯勒……德拉克斯勒……”约书亚喃喃地念叨这个熟悉的名字,他隐隐约约记得,似乎曾经有过一个姓德拉克斯勒的战友。“你的祖父可是尤里安·德拉克斯勒。”
“是的,先生好记性,我的名字,也是祖父的上级,厄齐尔将军的名字。”
“你的祖父身体可好?”
梅苏特的眼睛垂了下去,“并不像先生这般硬朗,他两年前便患上阿尔海茨默综合征,经常神志不清,都快把我忘了……”
约书亚刚想宽慰一下这个年轻人,同时表示一下自己的惋惜,梅苏特从包里掏出一本本子道:“约书亚先生,我就直接告诉您我此行的目的,我今年毕业于柏林形影视学院,正筹划着拍一部关于二战的电影,我的初稿却都因题材过于老套而被拒之门外,祖父也无可奈何,他便让我来找您……”
原来是这样,约书亚茅塞顿开,他终于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何会莫名其妙站在他家门口了。
“小伙子,故事很长,你可愿意坐在这里安心听我讲?故事里没有轰轰烈烈的战争,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,只有爱,与背叛。”
“先生,我会耐心听完,”梅苏特从包里拿出一支笔,“是您和您夫人的故事?”
“不,”约书亚轻轻摇摇头,“是我的少校托马斯·穆勒和他的搭档罗伯特的故事。”
他开始为面前的年轻人推开历史的大门。
那是1939年的冬天,约书亚才十六岁,本应在军校多念几年书,,二战的爆发逼迫他中断学业奔赴前线。幸运的是,他的上级——托马斯·穆勒少校并没有长着纳粹特有的冰冷面孔,出乎约书亚的意料,他异常的平易近人。他的骨子里流淌着乐观的血液,喜欢同战士们说笑,说一些只有他们巴伐利亚人才懂的笑话,有时他单独坐在柴火堆前同约书亚聊天。
“想家吗?”
“想。”
“想家是最正常不过的,一个人若连家都不想,更别说什么卫国了。”
清冷的月光下,约书亚注意到托马斯的手不断伸进口袋中小心地摸摸,他看见白色的一角,皱巴巴的,大概是家里的书信吧,他的眼睛湿润了,朦胧的泪光中映衬着四射的火星。
一切从那天开始有了变化,托马斯的上级,米洛斯拉夫·克洛泽上校来到他的营地,为他带来一名搭档,情报员罗伯特。
“我们为马里奥感到惋惜,他的遗物已经送回里德林根……”情报员马里奥·戈麦斯是穆勒少校从前的搭档,被英军所俘,受尽酷刑却只字未言,最终死在了监狱里。
托马斯叹了口气,蓝绿色的眼眸并未泛起太多波澜,克洛泽上校走后,他点了一根烟,并将兜里仅剩的另一根烟递给罗伯特,这位腼腆的男子摆了摆手。
“你来自哪儿?”
“盖尔森基兴。”
“怪不得……听你的口音,不像巴伐利亚人。”托马斯吐出一口白烟,思绪在烟卷里捉迷藏“合作愉快。”
托马斯向自己伸出手,使罗伯特有些诧异,他微微捏住托马斯满是疤痕的手掌,沉默着。
“就这样,通过米洛上校,托马斯和罗伯特算是认识了,很快,军营的人发现,托马斯是一个很会打开别人话匣子的人,大家在营中却仍然是有说有笑的,沉默寡言的罗伯特和托马斯成了密切的搭档,罗伯特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,每次都能把情报准确地送到指定地。可是1941年,德军进攻莫斯科遭遇溃败,托马斯在那场战争中挨了一枪,昏迷了几天几夜……”
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进病房,没有为冬日带来一丝暖意,反而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呛鼻。
“你总算醒了。”
“我们这是在哪?”托马斯只记得,他为罗伯特挡住那一枪后,眼前一黑,便再没了知觉。
“慕尼黑,托马斯,你回家了。”
托马斯眺望窗外的残垣断壁,一切都是灰扑扑的,丝毫不见生气。“这里不再是记忆中的慕尼黑了。”一小方空气中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“罗伯特,你有任务在身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陪我出去走走吧……”
他们走过废墟来到街道上,踢野球的孩子,喝咖啡的少女,看报的老人,似乎完全没有经受过战争的洗礼,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祥和与自然,在一栋房子面前,托马斯停住了脚步,准备扣门,随后却退了回来。
“怎么了?不进去看看亲人吗?”
“罗伯特,如果你是我,你会愿意让你的父母看到你绑着绷带面容憔悴地站在他们面前吗?”托马斯笑了,这种笑,介于冷和苦。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一个足球径直砸向罗伯特,他踢了回去。“玩得开心。”
“后来他们就沿着那条街一直往前走,托马斯还遇见他从前的发小——丽萨的母亲,太太说她的女儿自二战爆发后便去了前线当队医,托马斯也知道这件事,只不过不在同一个营,所以一次面也没见过,可托马斯对丽萨的母亲说‘她很好。’不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何种心情,总之直到他过世,也在没有见到发小一面,他和罗伯特就这样走着,直到夕阳快落山,才回到医院。”
“托马斯,你为什么替我挡了那一枪。”
他睡熟了。
“我欠你一条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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